第一章徹骨幽寒(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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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徹骨幽寒(12)
是身懷絕技的佟曻也只覺得生生地疼。
“父親，曻兒沒有忘，曻兒一定會為父親奪得這天下的！父親放心，曻兒會全力治好父親的病。在不久的將來，父親一定能登基！”佟曻陳懇地對父親說著，他看著父親確實病的不輕，他的心裏是真的焦急起來了。
王爺放開了佟曻，又咳了兩聲。
“現在皇後廢了，你這個辦法也就行不通了，據我所知你的計劃失敗了對嗎？往後沒有皇後做你的內應，你的計劃都會落空的，就算如此你也不打算立刻動手嗎？”
佟王爺逼視他的兒子，他一直都覺得兒子好像有意放過那個皇帝，他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十六年人質的生活讓他們的關系生疏了？王爺不敢想，其實這些年來，等待幾乎磨光了他的耐心，但是他還是不忍心一再逼迫兒子。他的曻兒十六年不在他的身邊，他為此覺得虧欠，他其實看重的已經不是皇位了，而是傷心他的曻兒不願為此而努力。
佟曻避開父親的眼睛，沈思了一會兒。
“如果沒有好的計劃，曻兒會考慮調兵入京的。”佟曻說，“父親放心，曻兒自有分寸！”
佟曻堅定地看著父親，王爺舒了一口氣，他看起來對佟曻的回答很滿意。
“嗯~嗯”聽了佟曻的話，王爺放心地點點頭，“那個最新進宮的女人呢？計劃失敗了，你就沒有必要再留著她了吧？……殺了她吧！”
王爺輕松了不少，聊起了額外的話題，他極少幹涉佟曻，今天是一個例外。
聽到王爺說到杚羽，佟曻楞了一下。
“她的事情，曻兒自會處理！不過，曻兒沒有打算殺了她，計劃雖然失敗了，她再怎麽說也是妃子。姑且留著她，也並沒有什麽壞處。”佟曻回答。
王爺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一眼，他的曻兒說這話的時候很是認真嚴肅。
“也是，不過這可不像曻兒的作風啊！”王爺突然笑了，那個笑容很是別有深意。
佟曻意外：“父親何出此言？”
“曻兒，你從小到大的秉性父親最是清楚。你向來做事穩重、萬無一失，可是最近，你卻接連莽撞行事。先是私自入宮責打妃嬪，招惹了那個南楓來王府鬧了一場，然後就是不計後果地處置了皇後，現在又說留著一顆對你沒有用的棋子。曻兒，你這是怎麽了？”
佟曻無言以對，他不得不承認這些事情他做的確實有不妥之處，想要做這些的時候他都沒有三思而行。
“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女人？我一直在想，你對皇後如此惱怒除了她背叛你之外，是否另有隱情？是不是因為她要動那個女人你才震怒？”知子莫若父，王爺的話全部說對了。
“父親……或許……”佟曻隱隱約約覺得心事被父親言中，白皙到透明的臉上隱隱有了淡淡的殷紅。
“哈哈~~~我的曻兒也有心動的時候？”王爺大笑起來，“真是不簡單，是哪家的女子有如此福氣，為父倒想見見！”
“父親說笑了，不過是一個風塵女子，兒也是一時中意。也許將來有一天失去興趣兒就殺了她了！”佟曻的面色恢覆了，淡淡地說著，但是他的心遠沒有他表現的那樣波瀾不驚。
自從杚羽進宮之後，他一直忘不了她在自己懷裏的樣子，她的味道、她的身體、他與她繾綣的每一幕就像是他隨身帶著的荷包裏的香味，縈繞在他的周圍、揮之不去。
佟曻也意識到了自己對這個女人有種別樣的感覺，盡管他知道杚羽和南楓不可能有什麽，但是只要同時聽到她和南楓的名字他就會醋意大發怒火沖天；他處罰她的時候一點都不手軟，他就是想讓她記住她是他的，但是過後又會擔心她是否真的會吃不消；聽說皇後要對她的動手，他不計後果地救了她、處置了皇後。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他的所作所為，他一直都不願意承認他待她與別的女人不同。
對於南杚羽，佟曻一直都是矛盾的，他以強硬的手段讓她記住他、順從他。但是只要一看到她眼裏的厭惡，他就後悔當初那樣殘忍地占有她，他甚至覺得自己毀了她。
自從進宮以後杚羽就沒有再對自己笑過，杚羽很少笑，但是剛進夜闌閣的時候佟曻還是能夠看見她的嘴角偶爾浮現的淡淡的笑容。而現在，她看他的眼神那麽害怕和敬畏，每當那個時刻他就很想抱住她，然後對她說：“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但是事實上真到了那種時刻他的做法卻又與他的想法相左甚遠，他總是生氣，她看他的眼神總是讓他生氣，他只好強硬地對待她：她不願意靠近他，他就命令她這樣做！她沒有膽量真的拒絕他，每一次看到她因為害怕而妥協的時候，他又後悔了，她低眉順眼地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一點都不快樂，更多的是心酸。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麽對待她！這個女子讓他無法自持、毫無辦法。
“曻兒，為父也不是不願意你動情，但是男兒還是以大事為重。自古紅顏多禍水，如果這個女人真的讓你意亂神迷的話，趁早殺了她。”王爺看著陷入沈思的兒子繼續說道，“不過，在你殺她之前帶來給為父看一眼，為父真的想知道是什麽樣的女人能讓我的曻兒動心。”
“好，曻兒會安排。父親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阻礙我們的大業，真要是有那一天我會殺了她！”佟曻掏出手帕嗅了嗅，往往他做決定的時候他總會做這個動作。
“如果到時候你下不了手，為父可以代勞。”王爺說著停頓了一下，“曻兒，自從你離開皇宮回到家以後，為父總覺得你的心變軟了。”
佟曻不置可否，只好看著父親笑笑。
“父親放心！”佟曻服侍王爺躺下，細心地為他蓋好被子。
二
繁華癡纏
一念成歡
文帝六年，上京之亂末，佟征之子：名曻、字君臨，入住深宮。幾年後街頭巷尾便流傳起一曲兒歌：
佟君臨賽薔薇
人質身住宮闈
赤子孝心惹人憐
身賤位尊樹人威
這首兒歌的由來有很多種說法，市井傳說小王爺佟曻長得非常美艷，文帝本來沒有打算招他做人質，但是抵制不了他的魅惑所以才將他招進後宮；也有說小王爺佟曻師承西域巫師，身懷絕技，文帝惜才留在身邊；還有文帝素有斷袖之癖，不近女色，只鐘情佟君臨等等等等。
傳說種種無從考證，但是文帝膝下無子，將佟君臨收為義子留在後宮確實為人詬病。自古皇帝的後宮只有一個男人——那就是皇帝自己，佟君臨入住後宮，小時並不覺得什麽，當他一天天長大，他在後宮的位置也就顯得暧昧而尷尬了。
整整十六年，期間文帝一直沒有說要放佟曻出去，佟曻也一直不問及。但是佟曻在宮裏的生活卻被照料的幾近完美——除了見不到父親以外，文帝不喜歡王爺，從佟曻入宮那天起他就宣布佟王爺不準探望。
小時候佟曻是想父親的，每次想起父親他總會坐在禦花園的水池邊發呆。他不是普通的孩子，他知道父親在文帝的心裏是塊兒心病，所以他即使再想家，也會將這種情緒隱藏起來，不讓文帝看到。實在思念的時候，佟曻就吹笛。
吹笛是文帝教佟曻的，佟曻很喜歡，他覺得那種樂器可以讓他在一個人的時候不那麽寂寞。文帝很喜歡佟曻，喜歡這個孩子早熟、喜歡這個孩子的乖巧。
因為早熟，佟曻的臉上總是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神情，但是在文帝的面前他總是掩飾，表現地像個孩子一樣。不知為何，每一次佟曻掩飾他對佟王爺的思念的時候，文帝都覺得心痛。但是他還是不願意讓佟王爺進宮一趟，他不準，不知是出於報覆的目的還是出於懲罰的目的。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文帝這樣做以後他就對佟曻抱有了深深的愧疚，這種愧疚和對佟曻的憐愛混雜在一起，就導致了文帝對佟曻獨一無二的寵愛。
文帝極其寵愛佟曻，這在後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後宮的人見到佟曻都會尊稱一聲“小王爺”，對他的尊敬甚至超過文帝。曾經有宮人私下嘀咕說佟曻不過是一介罪臣之子、入宮做為人質，身份低賤之類的話，傳入文帝耳朵之後，文帝將他們交給佟曻處置。
那兩個宮人再也沒有再後宮出現過，據說被佟曻切去了舌頭挖去了眼睛，最後活埋了。但是這些文帝再也沒有過問，佟曻手段狠絕的名聲自此傳出。文帝一直想要做什麽事情讓佟曻分心，讓他不再想家，有宮人詆毀他，文帝就送去給佟曻出氣，至於殘忍的傳聞，文帝不放在心上。
文帝七年的時候，佟曻坐在禦花園池邊的石頭上，看著湖面發呆，小小的美麗臉那麽專註，眉宇之間有著淡淡的哀愁、眼神憂郁地不像孩子。路過的文帝看到，一時失神。小小的孩子呆了良久，隨手拿起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看見漣漪蕩開，又輕輕地笑了。
文帝看見佟曻的笑，也啞然笑了，孩子就是孩子。佟曻往湖裏投石子，漸漸起勁了，開始四處找石子。文帝看他玩的開心，自己也玩心大起，想要走近嚇他一下。文帝躡手躡腳地走到佟曻身後，正要拍他的肩膀，沒有想到佟曻竟然轉身了！佟曻看見文帝，嚇了一大跳，投擲的動作做了一半，重心不穩竟然掉進了湖裏。
文帝可想不到這個結果，他不假思索地跳進湖裏救人。後宮裏的所有人都知道文帝是不會水的，這下可不得了，隨行的侍衛全部跳進湖裏救人。好在有驚無險，文帝和佟曻都被救起了，唯一的不幸是體弱的文帝為此生了一場大病，昏迷好幾天。這場大病導致了文帝以後的身體每況愈下。
當時文帝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是：“曻兒呢？曻兒呢？”直到佟曻抓住他的手的時候，他才安心、如釋重負地笑了。長大後的佟曻每一次想到那個笑容，他的心裏都溢滿了溫暖。佟曻從沒有遇到過一個人會如此不顧安危地救他、如此不計後果地寵愛他。
文帝在佟曻心目中的地位無人知曉，只有佟曻自己知道，日後不管遇到什麽，他最不願傷害的一個人就是文帝。
文帝待佟曻亦父亦子，他總是把佟曻帶在身邊，國家大事也不會避諱他。佟曻長大後，文帝甚至把每年選入宮的秀女先讓佟曻過目，要是佟曻喜歡可以留在宮裏做丫頭使喚。所以，那些被佟曻選中的女子就再也沒有機會當妃子了。不僅如此，後宮的嬪妃若是得罪了佟曻，佟曻可以直接處置不用經過文帝，只讓後宮的妃子們都對佟曻敬畏有加。
雖然不能證實文帝是否有斷袖之癖，但是文帝不喜女色卻是事實。所以他才會將那些美人兒賞給佟曻而一點都不留戀，對他處死自己的妃子一點不關心——文帝只會認為是那些妃子咎由自取。文帝對待後宮所有嬪妃漠不關心的情況一直維持到戚貴妃入宮。
長大後的佟曻想家的次數漸漸少了，想家的時候他學會了從他身邊的那些女子那裏獲得解脫，他總能找到分散自己思念的辦法——不僅僅是吹笛子一種辦法。長大的佟曻英武、果斷、睿智，在文帝為國家大事愁眉不展的時候他總能淡淡地告訴他解決的最佳辦法。
長大後的佟曻和文帝相處的很是融洽、卻也多了幾分陌生，雖然文帝一如既往寵溺著佟曻，但是佟曻知道他已經不是他唯一寵溺的人了。佟曻也已經是溫文爾雅的男子，會議君臣之禮拜見文帝，會在文帝無暇朝政的時候幫他批覆奏折、再將批覆好的奏折呈報給文帝。佟曻凡事做的妥當而周全，不再任性恣意妄為，最多只是偶爾心煩的時候會將身邊的女子推開。
佟曻和文帝之間隔了一個戚貴妃卻好似隔了很遠一般，他們親密無間的時光徹底結束了，比起那些政治的原因來的更加直接。
“讓我離開吧！”佟曻第一次對文帝這樣要求，臨了加了一句，“也是為了你的美人兒！”
美人兒指得就是戚貴妃，自從她入宮，文帝一直這樣稱呼她。
佟曻的語氣聽起來很疲憊。文帝擡頭認真地看著他，這個孩子真的長大了，他留不住了。至於以後他會給自己造成什麽威脅文帝覺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文帝從沒有真的想要控制他以及他的未來。
“好，你想走就走吧，我下旨讓你離宮。”文帝輕聲說。
佟曻沒有再說什麽，起身離開，走到宮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文帝一眼。文帝正在看著他，和他四目相對。
“曻兒，日後不管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文帝對佟曻說，這是一個盟約！
“我記住了！”佟曻跨步走出宮門。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是耽美的內容，我不喜歡的明顯的搞基文，因為同性之間的暧昧不會讓我想到肉體！！
☆、戚貴妃
一
書卷氣
蠅頭小楷
不及胭脂帶風雅
文帝十六年，佟王爺終於找到了叛徒戚簡瓔的家人的藏身之處。
戚簡瓔當年將父親遷至鄉下，家底還是非常殷實的，戚府的門庭就算不似達官貴人般顯赫，但也絕不寒酸。彼時戚父已經年邁，膝下只留一女，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佟王爺密令滅其滿門，那是慘絕人寰的殺戮，戚家上下二十七口無一幸免，戚府被一片大火化為灰燼。
關於佟王爺的屠殺令文帝也得到了消息，他親自領兵前去救援，卻只在大火之中見到了那個錦衣的女孩子。
文帝的馬是日行千裏的良駒，因為趕得太快，眼見撞上了一個小小的人影，卻不能及時勒緊馬繩。那個孩子站在那裏，不知閃躲，眼睜睜看著馬蹄就要踩到自己的臉上。
文帝拼命曳著韁繩，用力過猛、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好在最後的時刻馬兒停下了，驚魂未定的文帝看到了那張同樣驚魂未定的臉。他的馬蹄揚起的那刻，他看見了那個驚懼的表情——那個小小的女孩子，穿著美麗的紅裙站在他的前面，滿臉淚水、哀求恐懼、靜靜相望。
“你是誰家的孩子？”文帝問她。
孩子不回答，只是靜靜地看她，滿眼驚懼。她的臉是花的，衣服並不很臟，她是被嚇傻了吧？！
“小姑娘，你是誰家的孩子？”文帝又問了她一次，這一次文帝的語氣極其溫柔，像是不願嚇走一只正在棲息的蝴蝶一樣。
也許是文帝的溫柔讓孩子不再害怕了，她看著文帝，扭頭又看了看身後的還沒有熄滅的火，怔怔的。半天沒有扭過頭來。
文帝也不打斷她，就讓她那樣呆呆地看著。
良久，孩子轉過身來，伸手指了指那片火，嘴巴頓了頓，看著文帝說：“我的家沒有了！”說完，眨巴眨巴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淚從那雙漆黑的大眼睛裏砸落。
“父親沒有了，哥哥也沒有了……”稚能的聲音一遍遍重覆著這句話，大大的眼睛看著文帝，孩子那麽信任地看著他。文帝心裏一陣揪心的痛，已經不需要說什麽了，她是戚家的孩子，她的相貌與戚簡瓔很是相似。
文帝終於是沒能救得了他們，可是這個孩子卻在這場劫難中逃脫了，機緣所致被他救起，這難道不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嗎？這難道不是上天給他的一個補償戚簡瓔的機會嗎？
文帝伸手：“孩子，不怕，我會保護你的！”
孩子依舊只是看著他，沒有動，眼淚也沒有停。
文帝下馬，半蹲在孩子身邊：“跟我走吧？”孩子看著他，看了很久，像是在檢查一件衣服有沒有開線、有沒有縫合。文帝就讓她看，也不催促她。
又過了一會兒，孩子的眼淚流盡了，她點點頭。文帝大喜，抱起她，說：“從今以後，這天下絕不會再有人可以欺負你！”說完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馬上。
殺手沖進門的時候，姨娘將這個孩子放進了後門邊的水缸裏，叮囑她無論如何不要出來。戚府被滅門以後，佟王爺下令點火，火著了兩個時辰他才滿意地離開。不會有活口了。
孩子在水缸裏呆的太久，覺得外面好像很熱，她忍著不動，可是沒有忍多久就爬了出來。因為水缸離後門很近，她就是從那裏跑出去的。她一直沒有離開，就看著大火燒，她爬出水缸的時候看見滿院子的屍體，姨娘也倒在地上，渾身是血。她甚至看見了父親的屍身，沒有頭，煙霧太濃，她不能走過去，火浪灼著她，她的裙子著了，她好怕，慌亂地跑著，從後門跑了出來。
然後，她就遇到了文帝。那一年，距離戚簡瓔殉國已經十年了。
回宮以後，那個孩子出奇地依賴文帝，甚至每一天只有睡在他身邊她才不會做噩夢。如果哪一天文帝不在她的枕邊，她總會夢到父親無頭的屍身、夢到渾身是血的姨娘，醒來以後就整夜整夜睡不著。文帝叮囑過她，無論以前她看到過什麽，她都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所以夢醒的時候她只能獨自大哭，誰勸都勸不住，直到驚動文帝。
文帝也很寵她，每天都會在她身邊，陪她入睡。她安然入睡的時候，眼珠還會一動一動的，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一樣一抖一抖的，抖得文帝的心一動一動的。文帝知道那是她又做夢了，文帝就伸手撫她的發，然後輕輕地拍拍她。他那時就想，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做她的守護神那該多好。
文帝在身邊的日子那個孩子再也沒有做過噩夢，有文帝的庇佑下，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一年。
十五歲的女子已經不是小孩子，文帝漸漸為這個孩子的未來擔心起來，他其實想說讓她留在他的身邊，但是他卻說不出口，堂堂的一國之君竟然開不了口。
“我想要陛下一直陪在我身邊……好不好？”她大大的眼睛水靈靈地看著他，這句話竟然是她先說出來的。文帝驚訝地不知如何回答。
“陛下……喜歡我嗎？”她的臉紅透了，入宮一年以來，她的精神好了很多，已經從那時的陰影裏走了出來，再也不是那個呆呆的孩子了。很多事情她其實都是懂的。
“寡人喜歡，寡人喜歡。”文帝歡喜地手足無措起來，“你當真願意留在寡人身邊？”
文帝還是覺得這一切都有點難以置信，他像是初經人事的新郎，忐忑的看著他的新娘。
“我想睡在陛下的枕邊，每晚都睡在陛下的枕邊。陛下……可不可以答應我？”她的臉更紅了，紅的像是要燒起來，她低垂著頭，整個人看起來那麽嫵媚動人。
文帝一把抱住她，緊緊地抱著，像是一件期盼了就很久的事情終於實現了，他高興地要昏過去了。
“寡人答應你，每晚都睡在你的枕邊，只做你的枕邊人，寡人只是你一個人的。”文帝說著，眼裏掉下幾滴眼淚，他是太高興了。
文帝十七年，迎娶戚貴妃，普天同慶、皇帝大赦，民間歌舞慶祝一個月。他對她的寵愛昭告天下，讓這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戚貴妃，位置僅在皇後之下，恩寵卻在所有人之上。
“我這一生得美人兒一人，足矣！”他的手指溫柔地劃過她的發，溫存的時候他一直喚她美人兒，在他的心裏她永遠是他的美人兒，無人能及的美人兒。
二
閑看枝頭靈雀
唯不願日落下
自從文帝從宮外回來，佟曻就很少見到他，宮裏的人都說皇帝撿回來一個生病的孩子。佟曻一直想見，文帝不許。因為那個孩子除了文帝其他人都不見，她很認生。
佟曻看不到那個傳說中的孩子，那個孩子也好像是真的有病，從不出來。但是文帝對她的寵愛卻是顯而易見的，因為文帝第一次拒絕了佟曻，以前從來沒有。佟曻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宮裏也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一年以後，那個孩子變成了戚貴妃。佟曻第一次對妃嬪的冊封有了認識，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什麽皇後、妃子都是虛名而已，文帝不喜歡他們，那些都是不足掛齒的空殼子。他從不放在眼裏，就算皇後是他的皇姐，他也不覺的那是什麽不得了的封號。直到文帝冊封戚貴妃，又是大赦又是大慶的，普天同慶，他才第一次感覺到這個戚貴妃並不是一個虛名。
已經不算小孩的佟曻的心裏竟然隱隱約約有了一股醋意。
新婚一個月以後，戚貴妃開始喜歡在院子裏走走了。因為想看水，就讓宮人帶著去了禦花園。
那天的陽光很好，禦花園有一張大大的坐榻，佟曻正仰面躺著，半瞇著眼睛曬太陽。邊上一個宮女正為他揉著肩膀，另有一個宮女在剝著葡萄、然後餵進他的嘴裏。他的坐榻前面正跪著一個小宮女，嚶嚶的哭著。
戚貴妃過來的時候正見了這一幕，那個男子一身白衣，白衣的外面罩著一身金紗，束著金色的發冠，看起來尊貴無比。
“那是誰？”戚貴妃問著身邊的人，她不認識佟曻，也沒有人向她提起過。看見皇宮裏有第二男人，她難掩驚異之色。
“回娘娘，那是佟王爺的獨子，是作為人質住進宮的，但是陛下很是寵愛呢。”宮女小聲告訴戚貴妃。
“你想說的已經說完了的話，那就自己動手吧。”佟曻依舊沒有起身，隨手甩給正在哭泣的宮女一把匕首。
那個宮女從佟曻宮裏偷走一件非常重要的寶貝，轉手通過一個侍衛給賣了。佟曻把東西追回以後，也就查出了是她所為，她還能有活命的道理嗎？
“小王爺開恩，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那個宮女還在求饒。
“以後？笑話！動手吧，你要是逼我親自動手可就不是死那麽簡單了。”佟曻語氣淡淡地說。
“慢著！”戚貴妃看不慣佟曻的那副做派，快走兩步走到佟曻的榻前，“她已經在求饒了，你聽不見嗎？”
佟曻睜開眼看見一個怒目圓睜的美人兒的臉，楞住了，眼前的人一臉氣鼓鼓的，眉目之間盡顯稚能之氣。
戚貴妃也楞住了，走近了她才看到佟曻的真面目，他長的好美，是的，很美。比女子還要美麗的美，他的眼睛細長，眼角有一種嫵媚的味道是很多女子都不一定有的風流。戚貴妃從沒有見過這麽美的男人。
這是本朝最得聖寵、也是最美的兩個人第一次見面。
“見過戚貴妃！”佟曻身邊的宮女都拜了下去。
“是新晉的戚貴妃啊，久仰了。”佟曻站起來，並不行禮，說話的時候還帶著笑意，“貴妃是來游園的吧，何必多管閑事？”
“你……見了本宮還不下跪！”戚貴妃被佟曻的態度激怒了，“你壞了本宮游園的興致，該當何罪！”
戚貴妃恃寵多日，難免任性易怒。
“哼~~~我就不跪你，你能奈我何啊？”佟曻嚴肅起來，竟然和戚貴妃較起真來。
“放肆！”戚貴妃舉手就要打佟曻，揚起來的手腕被佟曻一把抓住。
“啊~”戚貴妃吃疼，叫了出來。佟曻雖然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但也沒有使出全力，否則戚貴妃的手腕已經斷了。
“住手！”不知何時，皇帝已經朝著這邊走來，看見佟曻抓著戚貴妃的表情，嚴厲地喝住了佟曻，“放手！曻兒！”
“哼~~”佟曻放開手，憤憤地給皇帝行禮，只是象征型地。
“陛下~~”戚貴妃的手腕辣辣的疼，一見到皇帝眼淚馬上落下來，樣子楚楚可憐。
佟曻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怎麽回事？”文帝輕聲問戚貴妃，同時看了一眼佟曻，表示這個問題是同時問他們倆的。
佟曻別過臉去，不說話。
“他要處置這個宮女，我不許他動手，他還對妾身大不敬！”戚貴妃告起狀來。
“是這樣嗎？”皇帝問佟曻，語氣裏面並沒有怒氣。
“哼~~你難道讚成她打我？”佟曻賭氣地看著他。
文帝看了一眼地上的宮女，不說話。
“這個宮女一定要死！就算戚貴妃不同意她也要死。”佟曻狠狠地說，冷冷地盯了一眼戚貴妃。
“本宮不許你動手！”戚貴妃也生氣了，打算和佟曻作對到底。
看著互不相讓的兩個人，文帝拿起地上的匕首，對佟曻說：“戚貴妃不許你動手，你就不許動手！以後不許你忤逆她！”
那個命令非常堅決、不容置疑，佟曻第一次聽到文帝這樣對他說話，那是一個命令，他從沒有命令過自己。佟曻突然覺得難過，他不敢相信地看著文帝。
戚貴妃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
文帝的手輕輕一動，那個宮女便栽倒在地上，她的脖頸斷了。
“啊~~”戚貴妃驚呼一聲，馬上閉上眼，她最見不得殺戮，死人總讓她覺得害怕。
文帝抱住戚貴妃，把她攬進懷裏，對她說：“曻兒要她死，她就沒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了！以後曻兒的事情，你不許幹涉！”
同樣的堅決、不容置疑的口氣，戚貴妃睜開眼，看著文帝嚴厲的神情，不敢再說什麽。她溫順地點點頭，也許是真的受到了驚嚇，她的眼裏還隱隱含著淚。
“陛下……”佟曻沒有想到皇帝會這樣處理，大感意外。
“曻兒，你和美人兒都是我喜愛的人兒，寡人不想看到你們不睦。美人兒是女流之輩，你以後不能再對她動手了！”文帝的語氣軟了不少，聽起來有幾分央求的味道。
佟曻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曻兒記住了！”他恭恭敬敬地拜下去。
“美人兒，你也是，這宮裏誰你都可以管，但是曻兒的事你不許管！”文帝溫柔地對懷裏的戚貴妃說。
“妾身記住了。”戚貴妃看了佟曻一眼，委屈和溫順順著眼波流淌進佟曻的心裏。
佟曻很多年都忘不了戚貴妃那個眼神，那是一種妥協、一種令人心憐的妥協。
很多年以後，佟曻每一次想起戚貴妃都覺得心有愧意，他其實從來沒有真的恨過她。就算身為貴妃她也不過是一個溫柔而妥協的女子，他們第一見面的那一次其實最吃虧的就是她了。她原本只是好心，不知就裏地想要救人而已。
人的心是最覆雜的，佟曻的心更加是如此，他不忍害戚貴妃，還是給她下了毒，讓她多年沒有子嗣。他從來都記不住那些與他同床歡好的女子的面容，卻記得戚貴妃的那個眼神記了很多年。就是佟曻後來傾心南杚羽，也是因為南杚羽的眼神有戚貴妃的影子，很多很多細小的機緣條件匯聚進佟曻的心裏，就形成了他對杚羽獨特而頑固的愛。就算他不知道那是愛！
從那天以後，小王爺和戚貴妃果然再也沒有發生過任何爭執，他們也很少見面，也很少在皇帝的面前提起對方。他們的心裏雖然都對方的存在感到不舒服，但相處還是和睦的。
佟曻曾經直言不諱地對文帝說：陛下對戚貴妃好，曻兒就是吃醋，但是陛下能開心，曻兒也高興。他也果然懂事地和戚貴妃假裝和睦了幾年，幾年後，佟曻終於提出來要離開皇宮。文帝批準了！
文帝二十年，佟曻結束了自己的人質生活，回到了自己的家。但是他依然擁有可以自由出入後宮的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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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
一
纏過紅線千匝
一念之差
為他人作嫁
文帝還不是文帝的時候，他和佟征一樣都是普通的皇子，文帝也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真的能夠君臨天下。
文帝和佟征是先帝僅有的兩個兒子，文帝是長子，佟征卻是皇後所生。論尊卑，佟征的身份要比文帝尊貴，若在平民家中，文帝只是庶出。
佟征出生後，先帝卻並不急於立太子，佟征長大以後先帝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皇後言語之間暗示了多次先帝也不為所動，皇後沒有辦法也不好一直催促免得惹惱先帝。
貴妃深的先帝寵愛，看到先帝不願立佟征為太子，心裏不知有多高興。所以說，女人之於天下還是有不可忽視的作用的。
人們都以為先帝之所以不立佟征為太子是因為皇後不得寵的原因，從來沒有人真正了解先帝的心思。後來的有識之士們大部分都覺得先帝當年的決斷多有不妥，文帝生性懦弱，相比之下佟征卻更有帝王風度。大家都覺得先帝的處置有些不公，所以才會釀成隱患。
不管是先帝的心意如何，也不管貴妃和皇後誰更加得寵，不管大人的世界多麽覆雜，孩子們的世界卻是單純的。文帝和佟征卻是親密無間像是一對兒真正的親兄弟一樣。
文帝很喜歡自己的這個弟弟，雖然他們的興趣多有不同，但是這也不影響他們的感情。
文帝喜歡詩詞，人也安靜，喜歡花。貴妃的宮裏種了很多的鮮花，文帝就喜歡在花叢中品酒吟詩、筆墨紙硯不離手。佟征卻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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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身懷絕技的佟曻也只覺得生生地疼。
“父親，曻兒沒有忘，曻兒一定會為父親奪得這天下的！父親放心，曻兒會全力治好父親的病。在不久的將來，父親一定能登基！”佟曻陳懇地對父親說著，他看著父親確實病的不輕，他的心裏是真的焦急起來了。
王爺放開了佟曻，又咳了兩聲。
“現在皇後廢了，你這個辦法也就行不通了，據我所知你的計劃失敗了對嗎？往後沒有皇後做你的內應，你的計劃都會落空的，就算如此你也不打算立刻動手嗎？”
佟王爺逼視他的兒子，他一直都覺得兒子好像有意放過那個皇帝，他不知道為什麽，也許是十六年人質的生活讓他們的關系生疏了？王爺不敢想，其實這些年來，等待幾乎磨光了他的耐心，但是他還是不忍心一再逼迫兒子。他的曻兒十六年不在他的身邊，他為此覺得虧欠，他其實看重的已經不是皇位了，而是傷心他的曻兒不願為此而努力。
佟曻避開父親的眼睛，沈思了一會兒。
“如果沒有好的計劃，曻兒會考慮調兵入京的。”佟曻說，“父親放心，曻兒自有分寸！”
佟曻堅定地看著父親，王爺舒了一口氣，他看起來對佟曻的回答很滿意。
“嗯~嗯”聽了佟曻的話，王爺放心地點點頭，“那個最新進宮的女人呢？計劃失敗了，你就沒有必要再留著她了吧？……殺了她吧！”
王爺輕松了不少，聊起了額外的話題，他極少幹涉佟曻，今天是一個例外。
聽到王爺說到杚羽，佟曻楞了一下。
“她的事情，曻兒自會處理！不過，曻兒沒有打算殺了她，計劃雖然失敗了，她再怎麽說也是妃子。姑且留著她，也並沒有什麽壞處。”佟曻回答。
王爺意味深長地看了兒子一眼，他的曻兒說這話的時候很是認真嚴肅。
“也是，不過這可不像曻兒的作風啊！”王爺突然笑了，那個笑容很是別有深意。
佟曻意外：“父親何出此言？”
“曻兒，你從小到大的秉性父親最是清楚。你向來做事穩重、萬無一失，可是最近，你卻接連莽撞行事。先是私自入宮責打妃嬪，招惹了那個南楓來王府鬧了一場，然後就是不計後果地處置了皇後，現在又說留著一顆對你沒有用的棋子。曻兒，你這是怎麽了？”
佟曻無言以對，他不得不承認這些事情他做的確實有不妥之處，想要做這些的時候他都沒有三思而行。
“是不是就是因為這個女人？我一直在想，你對皇後如此惱怒除了她背叛你之外，是否另有隱情？是不是因為她要動那個女人你才震怒？”知子莫若父，王爺的話全部說對了。
“父親……或許……”佟曻隱隱約約覺得心事被父親言中，白皙到透明的臉上隱隱有了淡淡的殷紅。
“哈哈~~~我的曻兒也有心動的時候？”王爺大笑起來，“真是不簡單，是哪家的女子有如此福氣，為父倒想見見！”
“父親說笑了，不過是一個風塵女子，兒也是一時中意。也許將來有一天失去興趣兒就殺了她了！”佟曻的面色恢覆了，淡淡地說著，但是他的心遠沒有他表現的那樣波瀾不驚。
自從杚羽進宮之後，他一直忘不了她在自己懷裏的樣子，她的味道、她的身體、他與她繾綣的每一幕就像是他隨身帶著的荷包裏的香味，縈繞在他的周圍、揮之不去。
佟曻也意識到了自己對這個女人有種別樣的感覺，盡管他知道杚羽和南楓不可能有什麽，但是只要同時聽到她和南楓的名字他就會醋意大發怒火沖天；他處罰她的時候一點都不手軟，他就是想讓她記住她是他的，但是過後又會擔心她是否真的會吃不消；聽說皇後要對她的動手，他不計後果地救了她、處置了皇後。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像是他的所作所為，他一直都不願意承認他待她與別的女人不同。
對於南杚羽，佟曻一直都是矛盾的，他以強硬的手段讓她記住他、順從他。但是只要一看到她眼裏的厭惡，他就後悔當初那樣殘忍地占有她，他甚至覺得自己毀了她。
自從進宮以後杚羽就沒有再對自己笑過，杚羽很少笑，但是剛進夜闌閣的時候佟曻還是能夠看見她的嘴角偶爾浮現的淡淡的笑容。而現在，她看他的眼神那麽害怕和敬畏，每當那個時刻他就很想抱住她，然後對她說：“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但是事實上真到了那種時刻他的做法卻又與他的想法相左甚遠，他總是生氣，她看他的眼神總是讓他生氣，他只好強硬地對待她：她不願意靠近他，他就命令她這樣做！她沒有膽量真的拒絕他，每一次看到她因為害怕而妥協的時候，他又後悔了，她低眉順眼地在他身邊的時候他一點都不快樂，更多的是心酸。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怎麽對待她！這個女子讓他無法自持、毫無辦法。
“曻兒，為父也不是不願意你動情，但是男兒還是以大事為重。自古紅顏多禍水，如果這個女人真的讓你意亂神迷的話，趁早殺了她。”王爺看著陷入沈思的兒子繼續說道，“不過，在你殺她之前帶來給為父看一眼，為父真的想知道是什麽樣的女人能讓我的曻兒動心。”
“好，曻兒會安排。父親放心，我不會讓任何人阻礙我們的大業，真要是有那一天我會殺了她！”佟曻掏出手帕嗅了嗅，往往他做決定的時候他總會做這個動作。
“如果到時候你下不了手，為父可以代勞。”王爺說著停頓了一下，“曻兒，自從你離開皇宮回到家以後，為父總覺得你的心變軟了。”
佟曻不置可否，只好看著父親笑笑。
“父親放心！”佟曻服侍王爺躺下，細心地為他蓋好被子。
二
繁華癡纏
一念成歡
文帝六年，上京之亂末，佟征之子：名曻、字君臨，入住深宮。幾年後街頭巷尾便流傳起一曲兒歌：
佟君臨賽薔薇
人質身住宮闈
赤子孝心惹人憐
身賤位尊樹人威
這首兒歌的由來有很多種說法，市井傳說小王爺佟曻長得非常美艷，文帝本來沒有打算招他做人質，但是抵制不了他的魅惑所以才將他招進後宮；也有說小王爺佟曻師承西域巫師，身懷絕技，文帝惜才留在身邊；還有文帝素有斷袖之癖，不近女色，只鐘情佟君臨等等等等。
傳說種種無從考證，但是文帝膝下無子，將佟君臨收為義子留在後宮確實為人詬病。自古皇帝的後宮只有一個男人——那就是皇帝自己，佟君臨入住後宮，小時並不覺得什麽，當他一天天長大，他在後宮的位置也就顯得暧昧而尷尬了。
整整十六年，期間文帝一直沒有說要放佟曻出去，佟曻也一直不問及。但是佟曻在宮裏的生活卻被照料的幾近完美——除了見不到父親以外，文帝不喜歡王爺，從佟曻入宮那天起他就宣布佟王爺不準探望。
小時候佟曻是想父親的，每次想起父親他總會坐在禦花園的水池邊發呆。他不是普通的孩子，他知道父親在文帝的心裏是塊兒心病，所以他即使再想家，也會將這種情緒隱藏起來，不讓文帝看到。實在思念的時候，佟曻就吹笛。
吹笛是文帝教佟曻的，佟曻很喜歡，他覺得那種樂器可以讓他在一個人的時候不那麽寂寞。文帝很喜歡佟曻，喜歡這個孩子早熟、喜歡這個孩子的乖巧。
因為早熟，佟曻的臉上總是有著與年齡不相符的神情，但是在文帝的面前他總是掩飾，表現地像個孩子一樣。不知為何，每一次佟曻掩飾他對佟王爺的思念的時候，文帝都覺得心痛。但是他還是不願意讓佟王爺進宮一趟，他不準，不知是出於報覆的目的還是出於懲罰的目的。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文帝這樣做以後他就對佟曻抱有了深深的愧疚，這種愧疚和對佟曻的憐愛混雜在一起，就導致了文帝對佟曻獨一無二的寵愛。
文帝極其寵愛佟曻，這在後宮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後宮的人見到佟曻都會尊稱一聲“小王爺”，對他的尊敬甚至超過文帝。曾經有宮人私下嘀咕說佟曻不過是一介罪臣之子、入宮做為人質，身份低賤之類的話，傳入文帝耳朵之後，文帝將他們交給佟曻處置。
那兩個宮人再也沒有再後宮出現過，據說被佟曻切去了舌頭挖去了眼睛，最後活埋了。但是這些文帝再也沒有過問，佟曻手段狠絕的名聲自此傳出。文帝一直想要做什麽事情讓佟曻分心，讓他不再想家，有宮人詆毀他，文帝就送去給佟曻出氣，至於殘忍的傳聞，文帝不放在心上。
文帝七年的時候，佟曻坐在禦花園池邊的石頭上，看著湖面發呆，小小的美麗臉那麽專註，眉宇之間有著淡淡的哀愁、眼神憂郁地不像孩子。路過的文帝看到，一時失神。小小的孩子呆了良久，隨手拿起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看見漣漪蕩開，又輕輕地笑了。
文帝看見佟曻的笑，也啞然笑了，孩子就是孩子。佟曻往湖裏投石子，漸漸起勁了，開始四處找石子。文帝看他玩的開心，自己也玩心大起，想要走近嚇他一下。文帝躡手躡腳地走到佟曻身後，正要拍他的肩膀，沒有想到佟曻竟然轉身了！佟曻看見文帝，嚇了一大跳，投擲的動作做了一半，重心不穩竟然掉進了湖裏。
文帝可想不到這個結果，他不假思索地跳進湖裏救人。後宮裏的所有人都知道文帝是不會水的，這下可不得了，隨行的侍衛全部跳進湖裏救人。好在有驚無險，文帝和佟曻都被救起了，唯一的不幸是體弱的文帝為此生了一場大病，昏迷好幾天。這場大病導致了文帝以後的身體每況愈下。
當時文帝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是：“曻兒呢？曻兒呢？”直到佟曻抓住他的手的時候，他才安心、如釋重負地笑了。長大後的佟曻每一次想到那個笑容，他的心裏都溢滿了溫暖。佟曻從沒有遇到過一個人會如此不顧安危地救他、如此不計後果地寵愛他。
文帝在佟曻心目中的地位無人知曉，只有佟曻自己知道，日後不管遇到什麽，他最不願傷害的一個人就是文帝。
文帝待佟曻亦父亦子，他總是把佟曻帶在身邊，國家大事也不會避諱他。佟曻長大後，文帝甚至把每年選入宮的秀女先讓佟曻過目，要是佟曻喜歡可以留在宮裏做丫頭使喚。所以，那些被佟曻選中的女子就再也沒有機會當妃子了。不僅如此，後宮的嬪妃若是得罪了佟曻，佟曻可以直接處置不用經過文帝，只讓後宮的妃子們都對佟曻敬畏有加。
雖然不能證實文帝是否有斷袖之癖，但是文帝不喜女色卻是事實。所以他才會將那些美人兒賞給佟曻而一點都不留戀，對他處死自己的妃子一點不關心——文帝只會認為是那些妃子咎由自取。文帝對待後宮所有嬪妃漠不關心的情況一直維持到戚貴妃入宮。
長大後的佟曻想家的次數漸漸少了，想家的時候他學會了從他身邊的那些女子那裏獲得解脫，他總能找到分散自己思念的辦法——不僅僅是吹笛子一種辦法。長大的佟曻英武、果斷、睿智，在文帝為國家大事愁眉不展的時候他總能淡淡地告訴他解決的最佳辦法。
長大後的佟曻和文帝相處的很是融洽、卻也多了幾分陌生，雖然文帝一如既往寵溺著佟曻，但是佟曻知道他已經不是他唯一寵溺的人了。佟曻也已經是溫文爾雅的男子，會議君臣之禮拜見文帝，會在文帝無暇朝政的時候幫他批覆奏折、再將批覆好的奏折呈報給文帝。佟曻凡事做的妥當而周全，不再任性恣意妄為，最多只是偶爾心煩的時候會將身邊的女子推開。
佟曻和文帝之間隔了一個戚貴妃卻好似隔了很遠一般，他們親密無間的時光徹底結束了，比起那些政治的原因來的更加直接。
“讓我離開吧！”佟曻第一次對文帝這樣要求，臨了加了一句，“也是為了你的美人兒！”
美人兒指得就是戚貴妃，自從她入宮，文帝一直這樣稱呼她。
佟曻的語氣聽起來很疲憊。文帝擡頭認真地看著他，這個孩子真的長大了，他留不住了。至於以後他會給自己造成什麽威脅文帝覺得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文帝從沒有真的想要控制他以及他的未來。
“好，你想走就走吧，我下旨讓你離宮。”文帝輕聲說。
佟曻沒有再說什麽，起身離開，走到宮門口的時候回頭看了文帝一眼。文帝正在看著他，和他四目相對。
“曻兒，日後不管你想要什麽，我都會給你！”文帝對佟曻說，這是一個盟約！
“我記住了！”佟曻跨步走出宮門。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是耽美的內容，我不喜歡的明顯的搞基文，因為同性之間的暧昧不會讓我想到肉體！！
☆、戚貴妃
一
書卷氣
蠅頭小楷
不及胭脂帶風雅
文帝十六年，佟王爺終於找到了叛徒戚簡瓔的家人的藏身之處。
戚簡瓔當年將父親遷至鄉下，家底還是非常殷實的，戚府的門庭就算不似達官貴人般顯赫，但也絕不寒酸。彼時戚父已經年邁，膝下只留一女，只有十三四歲的樣子。佟王爺密令滅其滿門，那是慘絕人寰的殺戮，戚家上下二十七口無一幸免，戚府被一片大火化為灰燼。
關於佟王爺的屠殺令文帝也得到了消息，他親自領兵前去救援，卻只在大火之中見到了那個錦衣的女孩子。
文帝的馬是日行千裏的良駒，因為趕得太快，眼見撞上了一個小小的人影，卻不能及時勒緊馬繩。那個孩子站在那裏，不知閃躲，眼睜睜看著馬蹄就要踩到自己的臉上。
文帝拼命曳著韁繩，用力過猛、差點從馬上摔下來。好在最後的時刻馬兒停下了，驚魂未定的文帝看到了那張同樣驚魂未定的臉。他的馬蹄揚起的那刻，他看見了那個驚懼的表情——那個小小的女孩子，穿著美麗的紅裙站在他的前面，滿臉淚水、哀求恐懼、靜靜相望。
“你是誰家的孩子？”文帝問她。
孩子不回答，只是靜靜地看她，滿眼驚懼。她的臉是花的，衣服並不很臟，她是被嚇傻了吧？！
“小姑娘，你是誰家的孩子？”文帝又問了她一次，這一次文帝的語氣極其溫柔，像是不願嚇走一只正在棲息的蝴蝶一樣。
也許是文帝的溫柔讓孩子不再害怕了，她看著文帝，扭頭又看了看身後的還沒有熄滅的火，怔怔的。半天沒有扭過頭來。
文帝也不打斷她，就讓她那樣呆呆地看著。
良久，孩子轉過身來，伸手指了指那片火，嘴巴頓了頓，看著文帝說：“我的家沒有了！”說完，眨巴眨巴眼睛，大滴大滴的眼淚從那雙漆黑的大眼睛裏砸落。
“父親沒有了，哥哥也沒有了……”稚能的聲音一遍遍重覆著這句話，大大的眼睛看著文帝，孩子那麽信任地看著他。文帝心裏一陣揪心的痛，已經不需要說什麽了，她是戚家的孩子，她的相貌與戚簡瓔很是相似。
文帝終於是沒能救得了他們，可是這個孩子卻在這場劫難中逃脫了，機緣所致被他救起，這難道不是上天賜給他的禮物嗎？這難道不是上天給他的一個補償戚簡瓔的機會嗎？
文帝伸手：“孩子，不怕，我會保護你的！”
孩子依舊只是看著他，沒有動，眼淚也沒有停。
文帝下馬，半蹲在孩子身邊：“跟我走吧？”孩子看著他，看了很久，像是在檢查一件衣服有沒有開線、有沒有縫合。文帝就讓她看，也不催促她。
又過了一會兒，孩子的眼淚流盡了，她點點頭。文帝大喜，抱起她，說：“從今以後，這天下絕不會再有人可以欺負你！”說完將她小心翼翼地放在馬上。
殺手沖進門的時候，姨娘將這個孩子放進了後門邊的水缸裏，叮囑她無論如何不要出來。戚府被滅門以後，佟王爺下令點火，火著了兩個時辰他才滿意地離開。不會有活口了。
孩子在水缸裏呆的太久，覺得外面好像很熱，她忍著不動，可是沒有忍多久就爬了出來。因為水缸離後門很近，她就是從那裏跑出去的。她一直沒有離開，就看著大火燒，她爬出水缸的時候看見滿院子的屍體，姨娘也倒在地上，渾身是血。她甚至看見了父親的屍身，沒有頭，煙霧太濃，她不能走過去，火浪灼著她，她的裙子著了，她好怕，慌亂地跑著，從後門跑了出來。
然後，她就遇到了文帝。那一年，距離戚簡瓔殉國已經十年了。
回宮以後，那個孩子出奇地依賴文帝，甚至每一天只有睡在他身邊她才不會做噩夢。如果哪一天文帝不在她的枕邊，她總會夢到父親無頭的屍身、夢到渾身是血的姨娘，醒來以後就整夜整夜睡不著。文帝叮囑過她，無論以前她看到過什麽，她都不可以告訴任何人，所以夢醒的時候她只能獨自大哭，誰勸都勸不住，直到驚動文帝。
文帝也很寵她，每天都會在她身邊，陪她入睡。她安然入睡的時候，眼珠還會一動一動的，長長的睫毛像是蝴蝶一樣一抖一抖的，抖得文帝的心一動一動的。文帝知道那是她又做夢了，文帝就伸手撫她的發，然後輕輕地拍拍她。他那時就想，如果可以一直這樣做她的守護神那該多好。
文帝在身邊的日子那個孩子再也沒有做過噩夢，有文帝的庇佑下，她臉上的笑容漸漸多了起來。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了一年。
十五歲的女子已經不是小孩子，文帝漸漸為這個孩子的未來擔心起來，他其實想說讓她留在他的身邊，但是他卻說不出口，堂堂的一國之君竟然開不了口。
“我想要陛下一直陪在我身邊……好不好？”她大大的眼睛水靈靈地看著他，這句話竟然是她先說出來的。文帝驚訝地不知如何回答。
“陛下……喜歡我嗎？”她的臉紅透了，入宮一年以來，她的精神好了很多，已經從那時的陰影裏走了出來，再也不是那個呆呆的孩子了。很多事情她其實都是懂的。
“寡人喜歡，寡人喜歡。”文帝歡喜地手足無措起來，“你當真願意留在寡人身邊？”
文帝還是覺得這一切都有點難以置信，他像是初經人事的新郎，忐忑的看著他的新娘。
“我想睡在陛下的枕邊，每晚都睡在陛下的枕邊。陛下……可不可以答應我？”她的臉更紅了，紅的像是要燒起來，她低垂著頭，整個人看起來那麽嫵媚動人。
文帝一把抱住她，緊緊地抱著，像是一件期盼了就很久的事情終於實現了，他高興地要昏過去了。
“寡人答應你，每晚都睡在你的枕邊，只做你的枕邊人，寡人只是你一個人的。”文帝說著，眼裏掉下幾滴眼淚，他是太高興了。
文帝十七年，迎娶戚貴妃，普天同慶、皇帝大赦，民間歌舞慶祝一個月。他對她的寵愛昭告天下，讓這天下所有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戚貴妃，位置僅在皇後之下，恩寵卻在所有人之上。
“我這一生得美人兒一人，足矣！”他的手指溫柔地劃過她的發，溫存的時候他一直喚她美人兒，在他的心裏她永遠是他的美人兒，無人能及的美人兒。
二
閑看枝頭靈雀
唯不願日落下
自從文帝從宮外回來，佟曻就很少見到他，宮裏的人都說皇帝撿回來一個生病的孩子。佟曻一直想見，文帝不許。因為那個孩子除了文帝其他人都不見，她很認生。
佟曻看不到那個傳說中的孩子，那個孩子也好像是真的有病，從不出來。但是文帝對她的寵愛卻是顯而易見的，因為文帝第一次拒絕了佟曻，以前從來沒有。佟曻也是第一次知道這宮裏也有他做不到的事情。
一年以後，那個孩子變成了戚貴妃。佟曻第一次對妃嬪的冊封有了認識，在此之前他一直覺得什麽皇後、妃子都是虛名而已，文帝不喜歡他們，那些都是不足掛齒的空殼子。他從不放在眼裏，就算皇後是他的皇姐，他也不覺的那是什麽不得了的封號。直到文帝冊封戚貴妃，又是大赦又是大慶的，普天同慶，他才第一次感覺到這個戚貴妃並不是一個虛名。
已經不算小孩的佟曻的心裏竟然隱隱約約有了一股醋意。
新婚一個月以後，戚貴妃開始喜歡在院子裏走走了。因為想看水，就讓宮人帶著去了禦花園。
那天的陽光很好，禦花園有一張大大的坐榻，佟曻正仰面躺著，半瞇著眼睛曬太陽。邊上一個宮女正為他揉著肩膀，另有一個宮女在剝著葡萄、然後餵進他的嘴裏。他的坐榻前面正跪著一個小宮女，嚶嚶的哭著。
戚貴妃過來的時候正見了這一幕，那個男子一身白衣，白衣的外面罩著一身金紗，束著金色的發冠，看起來尊貴無比。
“那是誰？”戚貴妃問著身邊的人，她不認識佟曻，也沒有人向她提起過。看見皇宮裏有第二男人，她難掩驚異之色。
“回娘娘，那是佟王爺的獨子，是作為人質住進宮的，但是陛下很是寵愛呢。”宮女小聲告訴戚貴妃。
“你想說的已經說完了的話，那就自己動手吧。”佟曻依舊沒有起身，隨手甩給正在哭泣的宮女一把匕首。
那個宮女從佟曻宮裏偷走一件非常重要的寶貝，轉手通過一個侍衛給賣了。佟曻把東西追回以後，也就查出了是她所為，她還能有活命的道理嗎？
“小王爺開恩，奴婢以後再也不敢了。”那個宮女還在求饒。
“以後？笑話！動手吧，你要是逼我親自動手可就不是死那麽簡單了。”佟曻語氣淡淡地說。
“慢著！”戚貴妃看不慣佟曻的那副做派，快走兩步走到佟曻的榻前，“她已經在求饒了，你聽不見嗎？”
佟曻睜開眼看見一個怒目圓睜的美人兒的臉，楞住了，眼前的人一臉氣鼓鼓的，眉目之間盡顯稚能之氣。
戚貴妃也楞住了，走近了她才看到佟曻的真面目，他長的好美，是的，很美。比女子還要美麗的美，他的眼睛細長，眼角有一種嫵媚的味道是很多女子都不一定有的風流。戚貴妃從沒有見過這麽美的男人。
這是本朝最得聖寵、也是最美的兩個人第一次見面。
“見過戚貴妃！”佟曻身邊的宮女都拜了下去。
“是新晉的戚貴妃啊，久仰了。”佟曻站起來，並不行禮，說話的時候還帶著笑意，“貴妃是來游園的吧，何必多管閑事？”
“你……見了本宮還不下跪！”戚貴妃被佟曻的態度激怒了，“你壞了本宮游園的興致，該當何罪！”
戚貴妃恃寵多日，難免任性易怒。
“哼~~~我就不跪你，你能奈我何啊？”佟曻嚴肅起來，竟然和戚貴妃較起真來。
“放肆！”戚貴妃舉手就要打佟曻，揚起來的手腕被佟曻一把抓住。
“啊~”戚貴妃吃疼，叫了出來。佟曻雖然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但也沒有使出全力，否則戚貴妃的手腕已經斷了。
“住手！”不知何時，皇帝已經朝著這邊走來，看見佟曻抓著戚貴妃的表情，嚴厲地喝住了佟曻，“放手！曻兒！”
“哼~~”佟曻放開手，憤憤地給皇帝行禮，只是象征型地。
“陛下~~”戚貴妃的手腕辣辣的疼，一見到皇帝眼淚馬上落下來，樣子楚楚可憐。
佟曻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怎麽回事？”文帝輕聲問戚貴妃，同時看了一眼佟曻，表示這個問題是同時問他們倆的。
佟曻別過臉去，不說話。
“他要處置這個宮女，我不許他動手，他還對妾身大不敬！”戚貴妃告起狀來。
“是這樣嗎？”皇帝問佟曻，語氣裏面並沒有怒氣。
“哼~~你難道讚成她打我？”佟曻賭氣地看著他。
文帝看了一眼地上的宮女，不說話。
“這個宮女一定要死！就算戚貴妃不同意她也要死。”佟曻狠狠地說，冷冷地盯了一眼戚貴妃。
“本宮不許你動手！”戚貴妃也生氣了，打算和佟曻作對到底。
看著互不相讓的兩個人，文帝拿起地上的匕首，對佟曻說：“戚貴妃不許你動手，你就不許動手！以後不許你忤逆她！”
那個命令非常堅決、不容置疑，佟曻第一次聽到文帝這樣對他說話，那是一個命令，他從沒有命令過自己。佟曻突然覺得難過，他不敢相信地看著文帝。
戚貴妃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神色。
文帝的手輕輕一動，那個宮女便栽倒在地上，她的脖頸斷了。
“啊~~”戚貴妃驚呼一聲，馬上閉上眼，她最見不得殺戮，死人總讓她覺得害怕。
文帝抱住戚貴妃，把她攬進懷裏，對她說：“曻兒要她死，她就沒有再活下去的理由了！以後曻兒的事情，你不許幹涉！”
同樣的堅決、不容置疑的口氣，戚貴妃睜開眼，看著文帝嚴厲的神情，不敢再說什麽。她溫順地點點頭，也許是真的受到了驚嚇，她的眼裏還隱隱含著淚。
“陛下……”佟曻沒有想到皇帝會這樣處理，大感意外。
“曻兒，你和美人兒都是我喜愛的人兒，寡人不想看到你們不睦。美人兒是女流之輩，你以後不能再對她動手了！”文帝的語氣軟了不少，聽起來有幾分央求的味道。
佟曻聽了心裏很不是滋味：“曻兒記住了！”他恭恭敬敬地拜下去。
“美人兒，你也是，這宮裏誰你都可以管，但是曻兒的事你不許管！”文帝溫柔地對懷裏的戚貴妃說。
“妾身記住了。”戚貴妃看了佟曻一眼，委屈和溫順順著眼波流淌進佟曻的心裏。
佟曻很多年都忘不了戚貴妃那個眼神，那是一種妥協、一種令人心憐的妥協。
很多年以後，佟曻每一次想起戚貴妃都覺得心有愧意，他其實從來沒有真的恨過她。就算身為貴妃她也不過是一個溫柔而妥協的女子，他們第一見面的那一次其實最吃虧的就是她了。她原本只是好心，不知就裏地想要救人而已。
人的心是最覆雜的，佟曻的心更加是如此，他不忍害戚貴妃，還是給她下了毒，讓她多年沒有子嗣。他從來都記不住那些與他同床歡好的女子的面容，卻記得戚貴妃的那個眼神記了很多年。就是佟曻後來傾心南杚羽，也是因為南杚羽的眼神有戚貴妃的影子，很多很多細小的機緣條件匯聚進佟曻的心裏，就形成了他對杚羽獨特而頑固的愛。就算他不知道那是愛！
從那天以後，小王爺和戚貴妃果然再也沒有發生過任何爭執，他們也很少見面，也很少在皇帝的面前提起對方。他們的心裏雖然都對方的存在感到不舒服，但相處還是和睦的。
佟曻曾經直言不諱地對文帝說：陛下對戚貴妃好，曻兒就是吃醋，但是陛下能開心，曻兒也高興。他也果然懂事地和戚貴妃假裝和睦了幾年，幾年後，佟曻終於提出來要離開皇宮。文帝批準了！
文帝二十年，佟曻結束了自己的人質生活，回到了自己的家。但是他依然擁有可以自由出入後宮的特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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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
一
纏過紅線千匝
一念之差
為他人作嫁
文帝還不是文帝的時候，他和佟征一樣都是普通的皇子，文帝也從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真的能夠君臨天下。
文帝和佟征是先帝僅有的兩個兒子，文帝是長子，佟征卻是皇後所生。論尊卑，佟征的身份要比文帝尊貴，若在平民家中，文帝只是庶出。
佟征出生後，先帝卻並不急於立太子，佟征長大以後先帝也沒有再提起這件事。皇後言語之間暗示了多次先帝也不為所動，皇後沒有辦法也不好一直催促免得惹惱先帝。
貴妃深的先帝寵愛，看到先帝不願立佟征為太子，心裏不知有多高興。所以說，女人之於天下還是有不可忽視的作用的。
人們都以為先帝之所以不立佟征為太子是因為皇後不得寵的原因，從來沒有人真正了解先帝的心思。後來的有識之士們大部分都覺得先帝當年的決斷多有不妥，文帝生性懦弱，相比之下佟征卻更有帝王風度。大家都覺得先帝的處置有些不公，所以才會釀成隱患。
不管是先帝的心意如何，也不管貴妃和皇後誰更加得寵，不管大人的世界多麽覆雜，孩子們的世界卻是單純的。文帝和佟征卻是親密無間像是一對兒真正的親兄弟一樣。
文帝很喜歡自己的這個弟弟，雖然他們的興趣多有不同，但是這也不影響他們的感情。
文帝喜歡詩詞，人也安靜，喜歡花。貴妃的宮裏種了很多的鮮花，文帝就喜歡在花叢中品酒吟詩、筆墨紙硯不離手。佟征卻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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